双指探洞疼哭了 挽起裙子迈开腿坐下去的图片

w 2022.12.09

 徐乾学端坐书案前,正细细看着那一把把题诗或作画的纸伞,栖月含着笑意立在父亲身后,月麟香于玉鸭中袅袅腾腾。

 

  “爹,您已然看了一日,可有定夺了?”栖月捧过丫鬟递来的茶水,恭敬地端于父亲掌中。

 

  “爹心里想的,不知和栖月心里想的可是一致?”徐乾学捋着一把白须笑着,抿了一口茶。

 

  “栖月才疏学浅,不及父亲万分之一,怎敢妄言?”栖月仿若看出了父亲那抹笑容的深意,是故低首应道。

 

  “爹的女儿,才学不让须眉。你心里定是有数的,不如咱们把一二三名各自写在纸上,再作交换一看,看看咱父女俩是不是心有灵犀,呵呵。”徐乾学笑道。

 

  “倒有趣。”栖月掩嘴一抿应道。

 

  他父女俩遂各自在纸笺上写下了心目中的一二三名,交换一看,便各自大笑起来。

 

  “呵呵呵,果然父女同心”,徐乾学扶案而起,“栖月,你对诗词绘画的鉴赏才能已然与为父不相上下了啊。”

 

  “爹,您又取笑栖月了。”栖月笑如一抹烟雨。

 

  “纳兰容若、纳兰容榭、黄三爷……嗯,纳兰府中人才辈出啊,呵呵。”徐乾学一笑,又道,“只是,这黄三爷,并非真名,栖月可知是哪家公子?”

 

  “女儿不知,只知这黄三爷与曹寅曹公子一道,或许可以去曹府问问。”栖月答道。

 

  “纳兰性德,纳兰性德,真是年少有为,从前他以词采见长,誉满京都,爹起初还不甚置信,一个区区十六岁的孩童,能有如此大的名头,本以为是明珠低下的人阿谀奉承,今日亲见,果真是信了。一个满家少年,竟比很多汉家公子的汉学根底都扎实得多,难得难得!”徐乾学大喜。

 

  “栖月并不认为满人在汉学上就一定输与汉人。爹,栖月看纳兰容若词以自然之眼观物,以自然之舌言情,未染汉人风气,故能真切动人如此。”栖月轻道。

 

  “嗯,说得不错。”徐乾学素来赞赏女儿鉴词之道,他又细看了伞盖和帕上题词,微微思索,“栖月果然眼光独到,爹是不是该让贤了,呵呵。”

 

  “爹……”栖月一阵嗔道。

 

  “呵呵呵……还不去给纳兰公子赠伞。”徐乾学开怀大笑,他如何不明白女儿心思,只是纳兰明珠素来不主张满汉联姻,栖月虽心属纳兰,可徐乾学知此事困难重重,恐怕女儿心思早晚付之东水,只是默默不言。儿女之事,还是顺其自然为好。

 

  “嗯。”栖月忙抱起那三把伞,给父亲跪了安,便匆匆出了门去。

 

  “这女儿大了……呵呵,不中留喽……”徐乾学随手拿起桌上的书卷,捋须一笑,垂眸又了起来。

 

  自从那日明珠对容若提起卢家小姐一事,榭儿与容若的感情便悄悄地发生了变化。这种变化却是有口难言的,两人明明深爱,心中却各有苦痛难以言说,虽两心相知,脚步竟不知不觉走得越来越远。

 

  愈熟悉,便愈陌生了。

 

  容若几次徘徊在冷香阁外,几欲敲门,却还是缩回了手,深叹了一口气,默默离开。榭儿几次感觉容若就在门外,却几度拉不下脸去开门。两人就这样僵持着,各自痛苦。一个是清泪不止,一个是叹息不断,反复折磨着自己,亦折磨着对方。

 

  榭儿不言,是因为她想在入宫之前断却容若的思念,渐渐地疏离他,让他安心地放手,好好过属于他的安定相府生活。为了他,她必须在此时狠下心来……

 

  容若不语,是因为他没有勇气更没有底气,对她许下坚定的诺言,什么生生世世、什么永不分离,在皇权面前,通通不堪一击,他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,不出手便输了,他的赌注太惨烈,是九族。无望的他,如何去面对心爱的女人,如何狠心欺骗她,如何救她?他束手无策……

 

  翌日山雀躁动,绊醒了晨曦酣睡的双眼,徐徐透下微光来。

 

  “少爷,有位姓徐的女子在府外候见。”汀茗不知何时,立于容若身后说道。

 

  “嗯?”容若怔怔坐于窗前,望着闺门紧闭的冷香阁,恍然回神。

 

  “长得天仙一样的女子,少爷。嘿嘿。”汀茗挠着头,傻笑道。

 

  “难道是栖月姑娘?快请至书房。”容若道。

 

  “是,少爷。”汀茗欢喜地去请了栖月。

 

  只见身着淡缇色纱衣的栖月抱着两把纸伞飘然上前,盈盈施了礼。容若见她比前些日子见着,气色更好了,愈发显得秀丽淡雅。她随意挽着髻子,一缕长发侧斜右肩,如瀑垂下,顺至腰间,斜抱着纸伞的样子,更是犹抱琵琶,出水芙蓉一般。看样子,是精心打扮过的。

 

  “纳兰公子有礼。”栖月欠了欠身。

 

  “栖月姑娘,不必客气,请坐。”容若引着她在书房内落了座。

 

  “方才公子未至,栖月便冒昧地在公子书房内随意一览,见房内经史子集俱全,且显韦编三绝之态,甚为惊叹敬佩。又见房内无论是悬挂的,还是练笔的书画,都超然有致,甚是喜爱。见此书房,愈发肯定,纳兰公子合该有此词才。”栖月清灵婉转的声响,点亮了寂冷的书斋四壁。

 

  “栖月姑娘,真是谬赞了,容若愧不敢当。这些书画,尽是容若闲暇时拙笔挥就的。若蒙姑娘抬爱,且随意拿去耍玩。”容若笑道。

 

  “纳兰公子此言非虚?那栖月便不与公子客气了。”栖月微微一笑,便走至房内,从画筒里随意地抽出一副画,“就要这幅了,可以么?”

 

  容若不假思索便点头答应,随而引她再次入座用茶。

 

  “纳兰公子,这茶初品味淡,再品溢香,入喉回甘。想必不是这边儿的茶?”栖月纤手拂着茶杯,细细品道。

 

  “呵呵。栖月姑娘果然是品茶高人,这茶确不是这地儿的。栖月姑娘可能猜出是何种茶?”容若见她茶品不凡,饶有兴致,便继续问道。

 

  容若说着又为她续上一杯,栖月端祥着杯中,又闻了一番,只见杯中茶条卷曲,肥壮圆结,沉重匀整,色泽砂绿,又见汤色金黄浓艳似琥珀,闻之有天然馥郁的兰花香。她又是一口细啜,只觉味醇厚鲜,回甘悠久,饶有音韵。她微微一笑,心里已然有了答案。

 

  “可是闽地铁观音?”栖月笑意盈盈笑望容若,淡色水眸一闪。

 

  “佩服佩服。”容若笑着起身拜道。

 

  “公子快请坐,栖月不过雕虫小技尔。”栖月忙谦道,霎时双颊泛出一抹海棠红。

 

  “栖月姑娘不仅工诗词,擅书画,品味高雅,没想到还有这般奇才,呵呵。容若可要拜你为师了。”容若赞道。

 

  栖月闻言,不知何时却已怦然心动。眼前这个男子,不正是她两年来心心念念的,几度相思的纳兰公子么?两年前,偶然从父亲的朋友手里得了纳兰性德的小词,一见倾心,从此痴念不止。她想,为此幽绪才情,即便他已年过古稀,她亦愿陪伴一生。两年来,她四处搜集容若的词,工工整整地抄了一本,日夜把读,爱不释手。没想到,今日他竟然近在咫尺,还如此大方地夸赞自己,她为这一刻,好似等了百年。此时却慌乱了手脚,对他的话竟然不知如何对答……

 

  “愧不敢当。”栖月低首辞道,顿时想起此次前来的目的,“对了,公子。家父和一概友人,已然评出此次文会的三甲之名,纳兰公子和您的表弟,词采画艺非凡,分获一二。栖月遵照当日诺言,亲送纸伞,以表敬意。”栖月忙奉上两把纸伞。

 

  “如此真是……呵呵,姑娘太客气了。”容若恭然立身接呈过伞,谦道,“劳烦姑娘亲走这一趟了。”

 

  “应该的。”栖月起身谢道,“公子不撑起看看栖月手艺如何?”

 

  “定是不凡的。”容若撑开了其中一把,上面正是当日容若题的小词,配着栖月手绘的兰花,风雅俱全。再加上栖月后来上了油彩,更是明丽动人。

 

  “甚美……”容若斜撑着伞,细细品鉴。

 

  “承蒙美誉了。”栖月羞颜低了头,想起了一事,便走至容若身旁,她纤手如葱,轻指着伞身轻道,“公子可有发现伞柄上有何不同?”

 

  栖月此时挨着容若那么近,甚至都可以听见他的呼吸声,共握伞柄,同遮伞盖,仿若这小伞,已然罩住她的整个天地人间。栖月小鹿乱撞,面色不自觉得发烫起来。

 

  容若闻之,忙好奇地凑近看去,果见伞柄上细细刻着一行小字,容若探过头去,便不自觉地挨近了栖月的肩头,“纳兰公子……”栖月一时痴了,竟无端盈眶。

 

  “不……如……不遇……”容若一字一顿地读出伞柄上刻的小字。

 

  容若微笑回眸,不觉却迎上了栖月泪光楚楚的双眸,一时不解。

 

  “表哥……”榭儿突然推门入内,却见容若与栖月紧紧贴近,同躲与伞后,栖月一惊,猛地一个踉跄,几步跌出伞外。榭儿眼眸一轮,却见她面色羞红,泪光楚楚,一副梨花初承露的模样。

 

  榭儿心中一痛,两行泪水不争气地潸然而下,骤然旋身奔出门外。

 

  “表妹……”容若见状,心中已知误会,一丢纸伞,忙追了出去。

 

  栖月见容若这般模样,看着地上被他一瞬丢弃的,她连夜精心赶制的纸伞,泪水默默地淌出眼眶。她怔怔地杵在原地,心中亦是一阵绞痛。

 

  终究还是负却,佳人意。

 

  太皇太后凤目微阖,幽幽地望着殿内熏衣的宫婢们,百香四溢,整个古朴庄重又不失典雅的寿康宫,愈发显得庄静安和。

 

  “皇奶奶,天气倏尔由夏转秋了,穆儿亲自炖了银耳红枣粥,为皇奶奶润润肺,秋日易干,皇奶奶得多注意着凤体呵。”皇后命翠环递上了琉璃盏。

 

  “穆儿,这么早你便来啦。”太皇太后玉手一扬,嵌着宝蓝珍石的护甲熠熠生辉,慈穆笑道,“快坐吧。”

 

  “穆儿特意赶在皇奶奶还未用过早膳便来了。”皇后捻起银勺,晾凉了粥,方端至太皇太后面前,“皇奶奶,快趁热吃吧,看看何不合口味。”

 

  “嗯。还是穆儿知心知意,呵呵。”太皇太后端起粥,吃了半碗,才放下,“顺滑可口,穆儿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。”

 

  “只要皇奶奶喜欢,穆儿日日都送来。”皇后喜道。

 

  “这些活儿都让宫婢去做吧。”太皇太后拉起皇后的手,见纤纤玉手上都是细小的伤痕,她如何不知,这皇后常常亲自下厨给皇帝做这做那,贴心入微。太皇太后甚是心疼,轻轻地揉着她的手,“穆儿,皇帝能娶到你作皇后,真是大清之福。”

 

  “穆儿惭愧。”皇后腆颜道。

 

  “呵呵。”太皇太后心中对这皇后甚是疼爱,她虽然不得皇帝的心意,却是乖巧懂事,识大体,明大局的,是难得的好女子。皇帝不爱,她太皇太后却爱之唯恐不至呢。

 

  “穆儿,皇奶奶正准备找你来商量一件事呢。”太皇太后屏退左右。

 

  “不知何事?”皇后见状,知那定是要紧之事,神情随之恭肃起来。

 

  “想必你也听说了,鳌拜的二公子鳌浪将军一举得胜,使土尔扈特族臣服于我大清,按例须嫁我皇室一女,平和两族关系。听闻土尔扈特族臧茨王爷,有一格格,貌美异常,也是他族中的巾帼英豪。皇奶奶的意思是……”太皇太后微微停顿,细端详着皇后神情。

 

  “穆儿明白,明日便去备好寝宫,只消蒙古格格一至,便可随即举行婚配。皇奶奶不必担心穆儿心中不悦,能为皇上娶到一门贵亲,开枝散叶,亦是好事。”皇后柔和地对太皇太后微微一笑。

 

  “穆儿,难得你如此宽怀容人。”太皇太后心下颇为感动,自又疼惜了一番。

 

  宽怀容人,多么明媚的字眼。皇后惨淡一笑,眼眸不自觉朝着窗外疏落的高桐望去。榭儿误会了容若,加上前些日子的僵持嫌隙,又因栖月姑娘天资绝代,倾国倾城,她不免心下一阵怨怼悲戚,一时难抑,竟掩面哭着奔出府去。

 

  这原本敏感的关系,因此误会兀自又割裂了几分。

 

  “表妹……”容若一路追了出去,却不见榭儿的踪影,他慌乱地四下寻找。

 

  只因这重小事,榭儿竟哭得撕心裂肺,才发现,原来,自己早已在乎他,那么深,那么深。她承认爱他,眷恋他,依赖他,已然深入骨髓,可正因为如此,才愈发不想看到子还不曾离开,他的身边遂出现了另一个人,要替代她原来位置的样子。她承认自己骨子里是自私的,她只想要一个一心一意的他。只是,一个即将入宫的人,又有什么权利干涉他的幸福和未来呢?更何况,栖月与他,才子佳人,分外般配。

 

  此时,不正是狠心断了他念头的时候么?为什么自己这么懦弱,下不了手?为什么还要哭泣还要伤悲?为什么自私还在心底作祟,让她嫉妒到心碎?

 

  榭儿矛盾着,挣扎着,不觉奔到了何处,天已墨黑。

 

  “小美人,伤心呢,是不是空闺冷落?爷帮你擦擦,也给爷笑一个。”正当她泪眼模糊,恍恍惚惚时,忽而有个公子哥打扮的男子遽然出现在她面前,竟还如此口出不逊。

 

  榭儿忿意一怒,一个巴掌便掴了上去,却被男子一把叩住。

 

  “哟,这小妮子还打人呢?辣得很,爷喜欢,哈哈哈。”那人却不生气,仍旧戏谑。

 

  “哪来的登徒子!走开!”榭儿提步便要离去,那男子身后却忽而窜出十几个精壮小厮,横挡在她身前,讥笑不止。

 

  “爷没让你走,你倒想走?来来来,进楼陪爷欢笑一番。”那男子一个横臂,便要搭上肩来,榭儿哪里肯从,猛地一推,男子醉意微醺地踉跄后退几步,方被几个小厮扶住。

 

  他有些不耐,拍着胸脯哼哼道,“知道爷是谁吗?爷就是当朝皇后的弟弟,谁敢不从!她人投怀送抱还来不及,你还装什么清高!”

 

  “登徒子!滚!”榭儿羞愤难当,怒道。

 

  “敬酒不吃吃罚酒!来啊,把她给我抬进去。”那男子一声令下,一群黑压压的小厮便扑了上来,个个人高马大,七手八脚便轻而易举地将榭儿抬起。

 

  “这是什么地方!”榭儿乍惊,忙转过身看去,只见自己不知何时,却到了“怡春院”楼前,门外、楼上、楼中,举目望去,皆是身着艳丽,举止放荡的女子……心底一沉,方才悲戚之下,竟一晃晃到了此处。

 

  “什么地方?告诉她!”男子摇着折扇,立在一旁笑道。

 

  “好地方!”众人起哄地笑着。

 

  “什么楼?”男子笑得猥琐。

 

  “逍遥楼!哈哈哈……”众人又是一阵戏谑。

 

  “你们!放开我!”榭儿早已众人牢牢拿住,挣扎不开。

 

  老鸨眼见是皇后的弟弟索寒,知他臭名昭彰,是窑子里的常客,心下一阵欢喜,想他有钱得很,出手又极阔绰,哪管他从何处弄的姑娘,还不巴巴地备了一间上房。她又是陪笑又是引路,一道上了顶楼,得了赏便抽身离去。

 

  索寒合了扇子,一甩辫子,迫不及待地便阖了门。

 

  “放我出去!登徒子!”榭儿猛地朝门处扑去,却被索寒死死挡住。

 

  “放你出去?好说。”索寒笑得极是促狭,两只小眼直勾勾地看着她,游离在她浑身上下,像一只小鱼般悠悠不止。

 

  “那还不开门!”榭儿怒道。

 

  “等你今晚伺候好了,随你出去,如何?”索寒趁她不注意,一把揽过她的细腰。

 

  “啪!”的一声,榭儿敏锐一扇,索寒怔然捂脸。

 

  未待他反应,榭儿一个旋转,慌不择路地朝后疾步躲去。

 

  “小美人儿还挺辣……别跑啊……”索寒笑得微醺,又是一个扑身上前。

 

  榭儿紧靠着窗子,怒喝道,“你别过来!我可不是这妓院的女子,随你欺负。你再过来,我就跳下去!”

 

  “这里可是顶楼,跳下去可不是好玩儿的。”索寒微醒,恐吓道。

 

  榭儿见他迟疑,忙趁机飞转了身,猛地拉开了窗子,只见楼下人似蝼蚁,一股凉风灌入房内,月色冷漠得令人窒息,榭儿一个打颤,凉丝丝的像是死前的温习。

 

  榭儿从容地登上窗台,闭目仰头。

 

  再见了,表哥……

 

  “小济,小济……”一位精壮男子疾步走入齐济大帐。

 

  “哥哥,怎么了?这么急。”齐济忙从毡上起身。

 

  “大清皇帝合婚了!”齐济的哥哥面容忧虑而不安。

 

  “什么!这么快!”齐济惊大了双眼,满是痛苦和忧愁。

 

  “是啊,小济,阿玛刚接到圣旨,我一听就急忙赶来告诉你了。”男子着急地看着她。

 

  “其实……早嫁晚嫁,都已成定局。”齐济原本忧愁的脸,忽而明媚起来,“哥哥,齐济要嫁人了,祝福我吧。”

 

  “你……”男子哎地一声叹息,顿坐了下来,转头不语。

 

  齐济静静地蹲在哥哥身旁,伏在他的膝上,淡淡道,“从小哥哥就疼我,我知道的。十六年前,额娘被阿玛从清兵大将手里抢来后,生下了我和妹妹两个。只因我们身上流着一半大清的血,族里的人总看不起我们,只有哥哥不是。战乱后,妹妹走失,只有哥哥像阿玛又像额娘一样照顾我、包容我、保护我,教会了我武艺骑射。虽然遗失了妹妹,但齐济永远不会忘记,还有一个好哥哥。哥哥是草原上最亮的一道阳光,一直默默温暖着齐济……”

 

  男子闻言,早已热泪盈眶。他叫漠,是齐济唯一的大哥,十九岁。

 

  十六年来,他一直照顾着这个外人眼里任性野蛮却是心地善良的妹妹。其实,她敏感而易受伤,只是从小的经历,使她学会如何伪装成强韧。她任性野蛮,是因为她想吸引父亲的注意,她想更多的关怀,她想补偿那段空白的童年。她心眼实,很多事都认死理,执着而坚韧,身上有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。

 

  她一直的梦想,便是到大清,寻找多年前走失的妹妹。只是不想,机会来得这般残忍又迅疾。

 

  阿玛膝下的女儿,就只有她到了适婚的年纪,没有办法,无论漠如何祈求父亲,都无济于事,这个拯救族人的重担,竟然还是沉沉地压在了齐济小小的身躯之上。可是,回归大清,对齐济来说,未必不是好事,她身上流着一半是大清的血液。

 

  终是要还的,阿玛抢了母亲,十六年后,却让女儿来还。世间轮转,真的不可逾越。

 

  “小济……”漠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。

 

  “哥哥,齐济什么时候启程?”齐济抬头望着他,原来哥哥早已泪流满面。

 

  “明年春天。”漠哽咽地答道。

 

  “还好,齐济还有好长时间可以陪哥哥,可以做齐济从前想做却不敢做的事,可以一一向草原、阳光、河流道别,可以和某个地方……某个人……道别……”齐济突然热泪泉下,泣不成声,趴在哥哥腿上一起一伏地抽泣起来。

 

  “某个人?”漠轻轻地念道,“齐济,是齐济喜欢的人麽?”

 

  齐济闻言,忍止不住,多日以来的压抑,终究放声大哭起来。

 

  “真的么?小济,哥哥如何不知。”漠忙扶起地上的齐济,拉着她一同坐在毡子上,默默地拭去她的泪水,“齐济,可以和哥哥说说么?”

 

  “嗯……”齐济一抹眼泪,抽泣地说,“那个人,叫狗蛋儿。是他救了我,带我回家的。他说是这里的猎户,可是回来后我去找了好久,挨家挨户地找,都没有这个人……”

 

  齐济说道这里,便又抽泣起来,哽咽得说不下去。

 

  “不会的,一定可以找到的,明日哥哥和你一起去找,好不好?”漠怜爱地揽过妹妹的头,让她倚在自己肩膀上。

 

  齐济伏在漠的胸前哭泣,泪水沾湿了漠的衣襟,“他有哥哥一样高挺的鼻子,笔直的,好像山脊一样,俊朗得很,又吹得一手好箫……”

 

  “嗯。”漠应着,却是泪水满面。

 

  “还有他的眼睛,长长的,像一潭深水,望不透它。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他看我的眼神,忧郁却很有光芒……”

 

  “嗯……”漠依旧柔和地应着。

 

  “还有还有,他的眉毛,是那种剑眉,英俊峭拔。他笑起来的样子特别好看,牙齿洁白整齐,嘴角微微上扬,好像春天里的第一束阳光!”齐济哭着笑着,已然分不清是高兴还是忧伤。

 

  “呵呵……那他一定是难得的美男子……齐济的眼光一向很好……”漠努力装出愉悦的语气回道。

 

  “嗯!齐济是很喜欢他的,虽然没来得及对他说起……真是可惜,就要嫁给别个男子了。”齐济眼神掠过一丝遗憾。

 

  “没事的,没事的,明日一定能找到他。到时候,齐济可要好好跟他道个别。”漠轻声安慰道。

 

  “嗯……”齐济乖巧地点点头,“可是,我不想对他说我喜欢他,万一,万一他也喜欢我,我却要嫁给别人了,他一定会伤心的,我不想看到他伤心的样子……哥哥,明天若是见到他,你也千万别说。”

 

  “好,一切都听齐济的……”漠轻轻拍着她的肩膀。

 

  “我就知道,世界上只有哥哥对齐济好……”齐济撒娇地钻入漠的怀里。

 

  “小济……”漠搂着她,双眼却无限忧愁地望着帐外的大草原。

 

  它是那般广袤辽阔,孤身立于其中,只觉绝望。人生而孤独,孑然一身,无依无靠,看来,谁也不能免俗。是草原的鹰,总要学会自己飞翔。 榭儿浅浅一笑,张开双臂,轻轻一跃……

 

  冷风中招展的月白锦衣,好似一朵飘逝的梨花。

 

  忽而口哨凄厉一鸣,划破了夜色的寂冷。一阵狂风般的马蹄叠踏,鳌浪驭就那匹追风黑马倏然赶至,恰巧接住了从高楼跌下来的榭儿。砰的一声闷响,她重重地摔在了马背上,一时晕厥,不省人事,柔软的腰肢随着马奔而颤颤晃动。

 

  嘶鸣一声,随即扬尘而去。此时高楼,索寒见榭儿扑身而下,又惊起一阵巨响,自是惶悚难定,几个踉跄,竟昏倒地。

 

  隔窗雕扉半掩,有一女子盈盈立于窗前,她那翠黛微扫的逐烟眉下,一双秀长的眼眸直随着鳌浪的离去身影流转不止,半面桃妆,难掩一抹倾城之姿。

 

  明珠府的清晨,阴雨连绵,细雨仔细而周密地覆盖住这座庞大而精致的府院。明珠正端坐于茶案前翻看一本泛黄的书卷,一旁的茶盏已然不冒热气。

 

  “老爷。”一个小厮恭敬地走到明珠身旁,轻声说道。

 

  “何事?”明珠眉眼不抬问道。

 

  “国子监祭酒徐元文徐大人,派人送来信帖,请老爷过目。”小厮低头呈上。

 

  “哦?”明珠心下疑惑,素日不曾与这位著名的大儒往来,今日却不知所谓何事。明珠虽这样思索,却不惯形于色,淡然地伸出手去,接过帖子。

 

  明珠放下书,迎着窗外射入的光线,翻开帖子,细细地看了起来。小厮依旧恭敬地候在身旁,表现出明珠府训练有素的静穆。

 

  “容若……入国子监……为太学生……”明珠稍有惊讶,挑高了眉眼,又看了一遍。

 

  “入国子监补诸生,呵呵。好!”明珠终于笑开了脸。

 

  “少爷呢?”明珠顿了一会,问身旁的小厮。

 

  “少爷……额……少爷……那个……”小厮面有难色,低头嗫嚅。

 

  “结巴了?少爷呢?”明珠转身问道,威严*人。

 

  “少爷,少爷昨晚就出门了,也不知何事?今早还没回……”小厮紧张得一股脑儿全说了出来。

 

  “什么!这小子,越来越混账了!都什么时候了,就快乡试了,还这么、这么!哎!”明珠由于气愤,胡子在脸上颤抖狂乱,小厮见状早已吓破了胆,在一旁瑟瑟发抖。

 

  “哟,老爷,什么事啊,值得这么作气……”周氏扭着肥胖的身躯,撑着一张酽粉细修的脸,谄媚迎到身旁。

 

  “老爷,不要动气,伤身哟。来来来,先尝尝我做的点心。”周氏媚里媚气地用她那丰腴的手指,轻轻捏起一块点心,塞到了明珠嘴里。

 

  “好了好了,你先下去吧。”明珠不耐烦地嚼着点心挥手道。

 

  “哟,老爷,我可不下去,我还有紧要的事说呢。”周氏撒娇地对明珠嗔道,继而严肃地转过头对小厮说,“你,先下去吧。”

 

  “是……”小厮见状,长舒了一口气,忙疾步退下。

 

  “老爷,这容哥儿最近不知怎么了,自从府上来了那个榭儿,他便遭了魔似的,成日疯疯癫癫在外头胡闹,一点儿也不思进取,全然没有读书上进的样子,就知道与那小妮子厮混疯玩。”周氏细声说道。

 

  “哦?”明珠抬眼。

 

  “老爷可别不信,前些日子还听说容哥儿带了一个不男不女的戏子,成日在春福班戏楼里厮混呢。”周氏用手绢掩着嘴谗道。

 

  “什么?!”明珠再一次皱紧了眉头,按捺住怒火。

 

  “那伶人,在京城里可出名了,也不知是什么来头。听说啊,迷得全京城公子哥为之着迷呢。哦,想起来了,好像……叫什么紫云的……”周氏扭起身子,在明珠面前认真说道。

 

  “紫云……”明珠仔细听着,嘴里跟着念道。

 

  “就是紫云,演小旦出名儿的那个,他们叫他云官儿。”周氏连忙补充道。

 

  明珠本来高兴于容若得徐大儒赏识,入了国子监读书,这时却又听到周氏之话,方又想起之前小厮的回话,由喜转愠,愈发觉得容若无法无天了,又惊又气,忙命下人去拿了容若来。

 

  周氏满意地撇嘴一笑,依旧为明珠斟满龙井。

 

  “老爷喝茶,消消气……”

 

  深夜已过,东方既白。

 

  鳌浪骑着快马,穿过北郊树林,便到了一僻静之处。鳌浪一跃下马,轻扛了榭儿置于树下,自己随地一坐,遂起气箫管来。箫声渺远幽旷,让人心神俱宁。

 

  鳌浪认得她,此时在细细端详,她一对眉心微蹙的横烟眉,倒衬得容颜更为素雅恬淡。只是嘴角残留着因过度惊吓而紧张泛起的痉挛,不曾舒展。尽管如此,却难掩她那清丽脱俗的容颜,小巧有致,像是南边来的姑娘,素素淡淡的,比草原上的女子多了几分天然的柔媚。

 

  榭儿忽而嘤地一声,转醒了过来。

 

  “是你!”她秀目一轮,稍有惊诧,忙从地上挣扎而起。

 

  “亏你不曾摔傻了,竟还记得。”鳌浪笑着,遂收起箫管。

 

  “渴……”榭儿哪有力气与他贫嘴,柔弱一唤,鳌浪从腰间取下水壶递了过去。

 

  榭儿急忙打开,咕噜咕噜地直往嘴里倒。

 

  “啊!”她忽而面色一扭,哭道,“辣死了辣死了!”

 

  鳌浪放声大笑道,“是酒呵。”

 

  “你!”她顿时怒喝一声。

 

  “哈哈哈哈……是马奶酒,补身子呢。”鳌浪立身而起,笑得高亢。

 

  “绣鞋刚半拆,柳腰儿够一搦,羞答答不肯把头抬,只将鸳枕捱。云鬟仿佛坠金钗,偏宜髻儿歪……”

 

  “但蘸着些麻儿上来,鱼水得和谐,嫩蕊娇香蝶恣采。半推半就,又惊又爱,檀口揾香腮……”

 

  只见花团锦簇的戏台之上,一个粉面墨眉的小生,正对着一个娇羞万姿的小旦,唱着《西厢记》中,张生与崔莺莺偷欢的那段戏词,春光旖旎,风情无限。

 

  台下坐着的皆是京城大户人家的公子,摇着扇子尽看得津津有味,不时丢了赏钱吆喝。

 

  “我回去也,怕夫人觉来寻我……”小旦故作娇羞,袖掩粉面。

 

  “我送小姐出来……”小生春光满面,不时以乜斜小姐一眼,毕恭毕敬,弯起了腰身,扶着云鬓半偏、浑身慵懒的小姐莲步而出。

 

  “若小姐不弃小生,此情一心者,你是必破工夫明夜早些来……”小旦长袖一甩,扶着红娘,娇羞而去。小生屈身拜了小姐,恭请地唱道……

 

  唱至此段,剧便煞了尾。

 

  “好!好!”台下公子爷们一阵欢呼,“赏!”

 

  钱儿挥洒上台,顿时金银漫天。扮演张生和崔莺莺的小生小旦,拜谢着三面还礼。

 

  “那扮演旦的,是何人?”索寒吐了瓜子壳,转头闻身旁带来的小厮,一脸痴迷。

 

  “爷,这可是京城里的大红人啊。云官儿。”小厮谄媚地递过盛满瓜子的碟子回道。

 

  “哦?模样真俊。”索寒蔑瞥了一眼。

 

  “爷,这旦儿原不是春福班上的,前些日子刚来。”小厮低身地回道。

 

  “嗯。小脸蛋儿长得不错。去叫过来,陪爷喝杯茶。”索寒促狭一笑。

 

  “这……”小厮为难道。

 

  “还这这这,这个屁啊,还不快去!养你吃白饭啊!”索寒不耐烦道。

 

  “是是是……小的这就去。爷莫气、莫气……喝茶喝茶。”小厮赔笑着端起茶杯递于索寒,转身一溜烟地跑开。

 

  那小厮随即带着候在戏楼外的一群小厮,进入戏班后台。

 

  这时紫云正在妆台前卸妆,陈维崧坐在他身后的靠椅上,抬着眼静默地欣赏着。窗外流入的阳光,悄悄地洒在紫云擦了薄粉的脸庞上,春草碧色,桃之夭夭。

 

  “其年,你说我今日与平常有何不同?”紫云看着镜中陈维崧的模样,细语道。

 

  “今日换了梅红。”陈维崧微笑道,亦是脉脉地看着镜中的紫云。

 

  “那平日里呢?”紫云依旧问道,满眼笑意。

 

  “平日里擦的是宝螺红吧。”陈维崧笑道。

 

  “其郎,总是你仔细呵。”紫云掩嘴一笑,羞绯了两颊。

 

  “小姐你多风采……”陈维崧朗笑一笑,忽而立身而起,仿着戏中张君瑞初见崔莺莺小姐的唱段,合了折扇,婉转一唱。

 

  “公子你大雅才……”紫云亦是起身,挥了白色长袖,盈盈对唱道。

 

  “爷要的就是他,来啊,拿回去!”小厮忽而破门而入,携着一群人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。

 

  “你们是何人?”陈维崧面色一惊,立马挡在了紫云面前。

 

  “臭书生,走开!没你的事,少在这给爷装好汉!”小厮粗暴撇开陈维崧拦着的手。

 

  “上!”小厮一挥手,众人七手八脚地冲了上来,陈维崧一下子被打出了门外。众人粗暴地架起了瘦弱的紫云,紫云泪光一闪,柔弱地哀戚着,“其郎……其郎……”

 

  “云儿……”陈维崧见状,忙从门外冲了进来,拉住紫云的手喊道。

 

  “你个臭书生!不识抬举是不是!给我乱棍打死!”小厮嚣张叫道。

 

  “是!”众人闻言,丢下紫云,随手*起房内的桌椅,便要朝陈维崧身上砸去。

 

  “住手!”

 

  门外一声大吼,众人皆抬眼看去。

 

  只见纳兰容若一个箭步上来,护在了陈维崧面前。

 

  “又来一个臭书生!找打!上!”小厮朝地上吐了一口浓痰,撇嘴喊道。

 

  众小厮闻言,锋芒转向,便七手八脚地*着桌椅朝容若扑了上来。容若眼疾手快地拖住一人,一脚踹了出去,那人“啊”的一声破窗而出。众人见眼前这人手脚着实不赖,便纷纷退了下来,只团团围住他,举着桌椅,一时谁也不敢上前。

 

  “上啊!你们这群蠢货!”小厮高声咆哮着,不时用腿踹了身旁之人。

 

  众人面面相觑了须臾,终于鼓起勇气又扑了上来。容若见状,一脚一个踢开了去,回身一个扫腿,众人应身倒地,直趴在地上哀嚎。小厮慌了手脚,见碰了个硬茬儿,忙要撤退。

 

  不待容若晃神,又听得门外杂闹。

 

  此时,门外遽然又冲进了一帮人。

 

  “来啊!把少爷带回去!”原来是纳兰府总管。

 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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